资深互联网观察家，长期致力于中国互联网产业和企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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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王小波在《花剌子模信使问题》里，写了一个花剌子模君王和信使的故事。

中亚古国花剌子模有一古怪的风俗，凡是给君王带来好消息的信使，就会得到提升，给君王带来坏消息的人则会被送去喂老虎。花剌子模的君王有一种近似天真的品行，以为奖励带来好消息的人，就能鼓励好消息的到来，处死带来坏消息的人，就能根绝坏消息。

从某种意义上说，今天科技行业的传播形态，和花剌子模有相像处。企业家对应的是花剌子模君王，公关负责人对应的是花剌子模信使。

企业家总喜欢带来好消息的信使，因此我们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幕。有一家总部位于北京的企业，企业家从上飞机到下飞机，再到回家的路上，都能看到企业的宣传广告，几乎无孔不入;有一家总部位于安徽的企业，每年对媒体发出大量律师函，开庭屡战屡胜，正面新闻全面占据媒体版面;有一家社交电商公司，因为信使总是带来坏消息，但考虑到当下的中国把人喂老虎比较困难，就把整个信使团队全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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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说君子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粗暴型的君主，听到不顺耳的消息就拿信使喂老虎;另一种是温柔型，到处做信使们的思想工作，使之自觉自愿地只报来受欢迎的消息。这样他所管理的文化园地里，就全是使人喜闻乐见的东西了。

现在我们的行业出现了第三种君主，放低姿态，主动接纳不顺耳的消息。

这个君主就是网易创始人丁磊，或者说全国政协委员丁磊。

前不久，媒体人于平发布《丁磊为什么错了》一文，批评丁磊。网易的信使群情激愤，压制这个不顺耳的坏消息，要求于平删稿和道歉。

却没想到坏消息长了翅膀，绕过了信使，直接被君王丁磊听到了。

丁磊不但没有把信使拿去喂老虎，反而公开发表了一封道歉信，信中表示：“我们的个别员工做事凭惯性，看到负面消息第一时间就想着去处理掉消息，而不是把事情讨论清楚，这非常不好。”

丁磊还指出团队存在考虑不周、操作不当，目前网易已撤回相关函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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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磊的道歉信刷屏了行业，引发了巨大讨论。有观点认为，丁磊因为这封信，其声望值也达到近年新高。

我也注意到，在各大社交网络平台，网友提到丁磊几乎都是一边倒的好评声音。

其实丁磊做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正确的事情。夸他的人越多，越说明这个行业的病态已经到了非药不可的地步，正常人也被当作圣人。

就像那句名言说的，习惯了小脚，碰上正常的脚就称“大脚”;说惯了“小话”，碰上正常的话，理所当然就叫“大话”了。

褒扬丁磊的另一层含义是对堵人嘴巴君王的反对，是对“只想听好的，不想听坏的”行业风气的无声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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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一些独立观察人士，很多互联网企业的君王和信使都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总带来坏消息。

要堵上这些人的嘴，信使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效果。君王压迫得紧了，信使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绝妙办法：让坏消息变成假消息。

我自己也经常有此遭遇，有一次我被叫过去喝茶，说我的坏消息是不实的假消息，如我不删除就长期喝茶。就这样坏消息变成假消息，然后像一阵风一样吹过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如果我们的行业早点出现丁磊这样的君王，我们这些喜欢写作人的遭遇就完全不一样了。

君王会说：“信使堵上你们嘴巴是错误行为，我没有指使。你们说的这些话，我虽然不认同，但大家大可公开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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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和自我批评本是我们的优良传统，也是我们能否持续健康发展的有力武器。

《战国策》也有记载， 齐王为了推进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工作，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议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丁磊的道歉信，只是恢复了优良传统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互联网行业，这两年我们正在加速恢复这种优良传统，越来越多的君王不但允许坏消息进来，还主动释放坏消息，强化社会监督。

我随手举几个案例。滴滴公司曾经宣布，对外部合作方举报滴滴内部违规人员的行为进行现金奖励，奖金最高达到人民币50万元;腾讯宣布终止“黎明计划”，并公开道歉，承认了存在的问题;有用户向百度地图提交了路线问题，百度自我反查，发现问题确实存在，给予发现问题的用户奖励。

写在最后：但愿我们的行业多一些丁磊，少一些花剌子模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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