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之计，民生为重。

刚刚发布的十五五规划建议稿，勾勒出未来五年最重要的蓝图，其中，对超过2.4亿“灵活就业”人群，又有了新提法：

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推动灵活就业、新就业形态健康发展

完善社保关系转移接续政策，提高灵活就业人员、农民工、新就业形态人员参保率

方向非常明确，国家对“灵活就业”人群最关注的，一是就业，二是社保。

不过，很多人不了解的是，为“灵活就业”人群上社保，其实是一个世界级难题。更不用说要覆盖2.4亿人群，这是史无前例的探索。

何况还要平衡就业和社保，难上加难。

在破解这个世界级难题的路上，中国一步步艰难前进，从未停下脚步。

给“灵活就业”人群上社保，到底有多难？

答案很可能超出你的想象。

这个群体流动性强、不稳定、变化多，不适用传统的五险一金模式。长期以来，他们基本都没有社保，也没有其他福利保障。

最大的难点，在于“灵活就业”是一种“无雇主”的新业态，跟各国现成的“有雇主”“单雇主”的社会保险参缴机制，存在天然的鸿沟。

在国外，灵活就业人员通常被称为自雇者（self-employed）。

只要在实行需要个人缴费的社保制度的国家，他们上社保的负担，往往比“有雇主”的人群，要重得多。

比如，在加拿大，全国养老金计划（Canada Pension Plan，CPP）缴费率为11.9%，其中雇主和雇员各缴纳5.95%，而灵活就业人员却需要自己缴纳11.9%。

奥地利的公共养老金计划，雇员缴费率为10.25%，雇主缴费率为12.55%，而灵活就业人员的缴费率却高达20%。

这意味着，达到同样的保障水平，自雇者要承担更高的成本。

我国的情况也类似。城镇职工养老保险，企业缴16%，个人缴8%。而若以灵活就业人员身份参保，缴费率为20%，尽管低于企业和个人总缴费率之和，但对于平均收入更低的灵活就业者，仍然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以北京为例，最新社保最低缴纳基数7162元，单养老保险一个月就得交1432.4元，加上医保和失业保险，总支出超过2000元。

2024年底，北大国发院学者一项针对3万余名骑手的调研显示：若强制个人缴纳社保，23.5%的骑手明确表示“不愿参保”，38.9%的骑手仅愿意缴纳月收入的5%以下，能接受现行缴费比例的骑手不到一成。

另一项行业调查也显示，72.3%的外卖骑手“只愿意缴纳500元以下金额”。

数据之外，骑手也在表达自己的声音。年初美团试点养老保险补贴时，就有骑手明确表示：“不愿交”“更想多赚点现钱”。

有人可能会问，养老保险的本质是用当下的钱分担未来的风险，劳动者愿不愿意是一回事，用人平台为什么不主动交？前段时间热议的“强制上社保”，怎么也只是针对合同制员工？

看似很简单，但仔细想一想，按照传统劳动关系下的城镇职工社保等政策，企业为一个月入1万的员工缴纳五险一金，一年的成本大致增加5万元。如果要解决100万骑手的社保问题，一年就要多出500亿成本，而整个外卖行业一年的利润只有300亿元。

所以，为骑手等灵活就业人群建立社保，要考虑劳动者现实需求，也要考虑用工平台的承受能力，不能搞“一刀切”。

尽管难度巨大，但中国从未停步，为“灵活就业”群体上社保，一直是各界关心的民生大事。

今年全国“两会”上，人社部部长王晓萍就宣布，将落实好放开灵活就业人员参保户籍的限制，系列政策包括“一放开三灵活”：

放开就业地参保限制，形成“就业地或户籍地二选一”的弹性机制

参保地可以在就业地或者户籍地之间灵活选择

缴费基数在当地上下限标准之间灵活选择

缴费方式可以在按月、按季、按年之间灵活选择

种种探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不断降低“灵活就业”群体上社保的门槛，让参保更灵活，探索适合我们的“中国方案”。

在这一方向的探索上，骑手职业的社保完善之路，极具代表性。不求最快，但求日拱一卒，久久为功，把这件民生大事办好。

骑手社保试点的第一步，可以追溯到2021年的“新职伤”，即大家通常理解的“工伤险”。

2021年12月，人社部等十部门印发《关于开展新就业形态就业人员职业伤害保障试点工作的通知》，确定在全国7省市开展试点。

当时，包括美团、饿了么在内均参与到这项探索之中。据美团的数据，仅其一家至今已为超过1300万骑手缴纳保费超过20亿元。

根据人社部最新公布的数据，截至9月底，职业伤害保障试点累计参保人数超过2200万人。前后对比来看，这中间大多数是外卖骑手。

在“工伤险”试点的基础上，养老保险试点也在紧密推进。

2024年，美团率先系统研究如何为骑手缴纳养老保险，选择不同区域不同城市进行深入调研，并在人社部指导下形成了初步试点方案，并搭建骑手社保相关的信息系统。

今年以来，外卖行业更是进一步提速完善骑手社保。

2025年春节后，美团、京东、饿了么纷纷宣布将逐步给骑手交社保的消息。

今年4月，美团在泉州、南通两城区启动骑手养老保险试点。结合骑手工作灵活自由、过渡性强的特点，试点采用补贴方式，只要骑手收入达到当地缴费基数下限，美团就补贴50%。这一方案的特点，就是门槛低、覆盖面广。

京东的方案，沿用了传统劳动关系，将灵活就业者转化为“全职骑手”，缴纳完整的“五险一金”，且全额承担骑手个人需要缴纳的部分，无需骑手自付。截至今年7月，京东宣布其全职骑手数量突破15万人。

今年10月，饿了么在武汉、南通等10座城市开启了其首批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补贴落地试点，预计年底前覆盖全国直营城市；不分全职、兼职，骑士可自主选择单缴一项。稳定跑单骑手补贴至少50%，骑士队长、政府荣誉骑士补贴100%。

而美团近日更是官宣，即日起骑手养老保险补贴将正式覆盖全国，向全部骑手开放。

这一举措，直接将养老保险补贴覆盖全国数百万骑手，意味着美团第一个建成了覆盖数百万骑手的多层次福利保障网，具有标志性意义。

该养老保险补贴方案可以概括为“平台补一半，骑手自愿缴”，“无前置资格限制、无参保地点限制、无时长单量限制、无跑单类型限制”。

全国所有的骑手，只要在美团平台上，当月收入达到当地最低社保缴费基数，且近6个月有3个月达标，即可在APP上自主申请补贴。月底缴费最快次月首周到账，美团方面还开通了7×24小时社保咨询专线。

方案一出，在骑手群体中激起千层浪，热议纷纷。

杭州29岁的骑手魏莉丹，表示自己还年轻，目前还没有决定以后是否留在杭州发展，所以还在观望。“但有这个政策肯定是好的，至少未来想交的时候，经济压力会少很多。”她认为年轻的骑手可能希望多存钱。

但普遍来看，年龄更大的骑手，已经开始认真考虑养老规划，意愿就更积极。

宁波骑手唐卫红，连连点赞，说“这个政策好，对我这种坚持交社保的人来说，等于每个月加薪500块了。”不仅自己交，他还安利身边的同事，都把社保交起来。

这种不强制、推一把的社保方案，既给骑手提供了福利和安全感，也给不同需求的骑手留下了充分选择空间。

今年年初，人社部副部长李忠曾表示，目前一部分农民工、灵活就业人员、新业态从业人员，由于劳动关系不明确、工作方式灵活、收入不稳定等原因，难以直接参加传统的以单位为依托的社会保险制度。需要积极研究完善降低门槛，给予参保补贴等相关政策措施，尽可能地把他们纳入社会保险覆盖范围。

给百万骑手补贴社保，正是对这一政策导向的有力呼应。外卖平台先行先试、稳步推广，一个同时覆盖数百万灵活就业者的福利保障体系，在全球范围内都无先例可鉴。

目前来看，中国骑手可能成为灵活就业人群中第一个被规模化解决社保问题、建立行业保障体系的职业类型。

这一点，放在全球范围内都有极强的借鉴意义。

今天，外卖骑手的福利保障逐步解决，也为灵活就业群体权益保障改革带了个好头。

当然，骑手保障远不止于社保，这才是刚刚开始。刚性的社会保障之外，也要引入弹性的福利体系，办出一张长期可持续的新型保障网络，才是改革的最终目的。

从美团等外卖平台的实践来看，其已取得一些进展，这是一个越来越完善的多层次骑手保障网：

第一层，是养老保险+“骑手工伤险”（职业伤害保障）+意外伤害险组成的基础保障，覆盖全国全部美团骑手。

第二层，是由大病关怀保障、子女教育基金、职业转型教育基金等构成的进阶保障，首次覆盖全部骑手及其家人。

目前，美团的大病关怀已援助近7000名骑手及家属，发放超2亿元；“袋鼠宝贝”项目更是开创行业先河，不限于美团骑手，全行业骑手的未成年子女，遭受重大疾病或意外，都能申请这项帮扶。截至2025年9月，已覆盖13个平台，帮了1150个孩子。

第三层，则是骑手专属福利生态。10万家商户提供“骑手工作餐”，5.2万个“骑手驿站”能歇脚、热饭、充电；联合物业打通小区门禁，解决“进小区难”；女性骑手还能免费做“两癌筛查”……这些看似小事，却实实在在提升了骑手的日常体验。

可以说，外卖骑手正在逐步打破人们的“零工”偏见，随着各项保障逐步补齐，变成了灵活就业群体中“曾经同苦，现在悄悄变好”的样本。

据零工经济研究中心《外卖骑手就业友好型发展研究报告》，骑手职业在用户评价满意度中，“工作包容性”（9.2分）、“收入增长性”（8.8分）、“劳动自主性”（8.5分）三项指标均高居蓝领职业榜首。

一名曾经的歌手，喜欢外卖员的自由和“比较踏实的感觉”，而选择了送外卖作为过渡职业。

左佳萍以前是广东电子厂的一名流水线工人，2018年她选择回到家乡，和丈夫一同加入骑手行列。夫妻俩巧妙分工，一人主攻早高峰，一人奋战晚高峰。八年后，他们在县城安了家，买了一套108平的新房。

在提到为什么做骑手时，左佳萍总结道：“收入挺乐观，关键自由，还能接送孩子。一家人在一起，挺开心，挺幸福。”

据统计，蓝领群体中平台经济岗位的时薪约为传统行业的1.26倍，外卖员时薪（33.6元/小时）比建筑工（24.0元/小时）高出40%。甚至骑手还超过了一些大众认知里更光鲜的准白领职业，比如大品牌雇工（如麦当劳雇员）、国企外包（如加油站邮政快递外包）等等。

假以时日，中国的外卖骑手也能走在全球灵活就业者前面，拥有蓝领职业中最多的体面和尊严。

十五五规划建议稿中，“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是极为重要的篇章。

深入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健全就业促进机制，构建就业友好型发展方式，也是未来五年中国社会发展和民生保障的一大重点。

从这个意义来说，“灵活就业”群体上社保，不仅关系到社会保障的水平，更事关稳增长、稳就业、稳预期的经济大局，至关重要。

骑手社保补贴方案全国落地后，数百万骑手将获得多层次的福利保障。大到养老、看病，小到就餐、按摩，都有国家和企业为其托一份底。一个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能应对未来挑战的社会保障体系逐渐建成。

我们期待，越来越多的行业、职业，能够向骑手行业看齐，重视劳动者的尊严和保障。

随着社会保障日益完善，“灵活就业”人群将在稳就业、促经济上，发挥更重要的“压舱石”作用。（剑书、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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