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西渐,或者西风东渐,人类在珠宝艺术中心思互通有无,彼此“结盟”,屡见不鲜。在20世纪中叶起步的意大利珠宝世家为前身的储粹宫,以中国工笔画、写意画为精神内核,以西方技艺演绎升华中式韵味的风雅意境,写就了世界珠宝名画中东方的浓墨重彩;2018年香奈儿以Coco Chanel所收藏之中式屏风为灵感所创作的 “Coromandel” 系列高级珠宝,重新演绎屏风上中式花鸟、草木、山峦意象,美轮美奂,皆是文化交流的相互投射。而1858年东方贸易路线的重新开放,日本人受邀参加1862年伦敦国际博览会,日本的版画和木刻,以其对自然的简单而优雅诠释,对寻求新审美的珠宝匠人们产生了深远影响。这一运动被称为"Japonisme",为新工艺运动寻求的繁琐维多利亚时代设计带来了解药。

"Japonisme"是新艺术风格的启发力之一。珠宝匠人们汲取了日本自然和设计之间的联系,其形式的简单性,对色彩的强烈运用,以及混合金属的概念,催生了一种全新的装饰风格。

于此同时,英国艺术与工艺运动的爆发是由对机械制造的粗制滥造和设计不足的不满引发的。这一运动的艺术家主张将艺术融入日常用品,鼓励自我表达。在法国、欧洲和美国,艺术与工艺运动为艺术,尤其是珠宝和金属工艺领域的新思想提供了支持框架。手工制品的兴起,再加上新兴的Japonisme,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新艺术风格。

穆夏与莎拉·贝恩哈特(Sarah Bernhardt)合作创作的著名希腊悲剧《梅黛》(Medée)的海报

1890年至1910年,新艺术风格的风潮到达了顶峰。1898年,穆夏与莎拉·贝恩哈特(Sarah Bernhardt)联手,创造了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希腊悲剧《梅黛》(Medée)的宣传海报。这幅海报引起了珠宝商乔治·富凯(George Fouquet)的注意,当时他正在寻求新的珠宝创意,正巧留意到梅黛手上所缠绕的惊艳蛇形手镯。于是,富凯于1899年基于穆夏的绘图,为法国女演员莎拉·贝恩哈特制作了这款手镯。

根据穆夏的绘图为莎拉·贝恩哈特制作的蛇形手镯

这款手镯不仅仅是一件珠宝,它成为了贝恩哈特饰演梅黛、克莉奥帕特拉(Cleopatra)以及其他多变命运的女性角色时不可或缺的艺术装饰品。手镯上的鳞片状蛇头采用施琐內珐琺瑯技术,配以蛋白石、红宝石和钻石。一根精巧的链条将手镯与戒指相连,戒指也呈现小蛇头的形状。手镯非常灵活,因为它采用了隐藏的铰链系统,使手臂自由自在地移动。

而新艺术时期的代表人物阿尔风斯·穆夏,除了他的绘画和海报作品,还在珠宝界成为了新艺术风格的关键推动者之一。新艺术风格是对那些过于注重结构、理性,以及缺乏情感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一种纠正。它摒弃了立体结构,拥抱了如梦似幻的平面艺术,充满了热情、乐观和进步的元素。这些作品宛如一部面向成年人的欧洲童话故事,融合了高雅和平等的风格。新艺术风格的珠宝作品以大自然的生物、花卉、植物、动物以及女性身体为灵感,以优雅的曲线为主,几乎不出现直线。

吊坠。G.富凯制作,A.穆夏设计。弗吉尼亚美术博物馆

由于创意灵感源自穆夏的绘画,富凯与穆夏的作品中融入了丰富的平面元素,重新演绎出令人陶醉的艺术之美。在其吊坠作品中,绘在贝壳上的女子围绕着丰富的黄金打造的花草藻饰,又以珐琅工艺勾勒位于次要视觉层次的花朵装饰,并以祖母绿点缀、珍珠作为吊坠。与传统珠宝的思维模式不同的是,它不注重立体结构的存在,转而追求从平面化思维出发,将童话般、梦幻般的色彩与形象融入珠宝之中,并强调了自然界的有机形态和装饰性,使整件作品拥有更加柔和和宛如水流般的艺术特质。自由流动的线条成为重点,被用来表示一种运动感,是对植物、女性头发、女性曲线等自然界中的形状和线条的再诠释。

Art Nouveau Gold, Platinum, Aquamarine and Diamond Dragonfly Pendant-Brooch, France, Circa 1900

除了穆夏所创作的优雅的女性形象,植物、花卉以及动物亦成为新艺术风格珠宝的重要元素。

比如这只sotheby的拍品,设计为两只对称式的蜻蜓,整件由黄金、珐琅、海蓝宝石、钻石制成,胸针蜻蜓翅膀上镶嵌蓝色透明釉(plique-à-jour enamel),身体上镶嵌绿色珐琅,中央镶嵌海蓝宝石,吊坠上则镶嵌了椭圆形海蓝宝石,叶子上是以旧式欧洲切割和玫瑰切割(old European-cut and rose-cut diamonds)的钻石。整件作品完全摒弃直线,以微妙的曲线贴近自然的灵动和鲜活,又以珐琅工艺结合透明釉刻画蜻蜓的轻盈,以期追求如真实蜻蜓般的极致自然质感。海蓝宝石与蓝釉相呼应,又与纤细的线条形成视觉对比,似花又似露珠,成为整件珠宝的点睛之笔。

Brooch,1901

收藏与英国V& A博物馆的这枚胸针同样由富凯制作,结合了"波浪线"和花卉、昆虫的灵感,它展示了将各种材料适应新的装饰设计发展的现代技术。其黄金勾勒的线条,带来了一种绘画上的勾线效果,而线条虽然带着波浪般的流动感,但亦略带现代抽象及提炼。除蜜蜂身体外,从花朵至纹饰皆追求二维平面化,整件并没有追求宝石的贵重与华丽,而是将如绘画般的平面化的语汇融入珠宝中,既颇具柔美的流动感、又有纹饰带来的精谨。

整体而言,新艺术风格的珠宝摆脱了传统珠宝设计思维,以更为运动感、更为柔美的线条,精湛的手工艺打造出更为自然、更平面化的、色彩更为梦幻的珠宝艺术作品。这种手法让人物纳入了珠宝刻画的领域,并让其手下的植物、花卉和动物更具生命力和故事感。也让珠宝摆脱了以材料为中心的单一价值体系,转而更多考虑其艺术及设计价值。新艺术珠宝除了大胆创新的美学,还尝试使用了之前从未使用过的材料,如贝母、兽角以及巴洛克珍珠等,宝石及半宝石清新细腻的色调与设计相得益彰,充满了卓越的感染力,呈现出独树一帜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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